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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余白，是个天瞎。
奶奶告诉我，我出生的时候，天生没有眼珠子，一双眼皮塌陷着，只是不停在哭。是她翻开我的眼皮，才露出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全家的大人围在床边，脸色惨白，谁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邻里乡亲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说这是爷爷跳了一辈子大神，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连累了子孙。
这话不是没有源头。我爹是个痴呆，一辈子住在家里，靠爷爷奶奶照顾着，后来花了四万块从邻村说了个瘸腿媳妇，就是我娘，可我还在娘胎里六个月的时候，我爹就生病死了，我是遗腹子，打生下来起就没见过他一面，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不到一岁时候，我娘也跟人跑了，就剩下爷爷奶奶把我拉扯长大。
偶然听人提起，说我还有个二叔，聪明绝顶，可惜不上正路，被我爷爷赶出家门，十几年不知去向——据说赶他走的那晚是个暴雨夜，二叔不知道为什么，也瞎了一双眼睛，浑身是血，手脚跟断了似得，边歇斯底里地叫骂，一边嚎啕大哭，与其说走，不如说是爬着离开了这个家。
更有传的邪乎的，说我之所以天生没了眼珠，就是被我二叔临走前怨毒下的咒，应在了我的身上。
可爷爷奶奶最听不得这种话，谁敢在他们面前嚼这种舌根，爷爷是要抄起木棍把他们打出家门的。他们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反而对我加倍的疼爱，走到哪，都把我这个宝贝孙子带在身边。
就这样，打记事时起，我就这么跟着爷爷，把临近的十里八乡跑了个遍，也顺带着把他一身做白事的本事，囫囵吞枣地学了个全。
说是白事，其实不仅仅是办丧。只要村里人有需要，出马、问米、占卜吉凶、冥婚牵线、安神请佛……三教九流的门道，爷爷都会一手，也都毫无保留地全都教给了我。
17岁那年，一场风寒，爷奶奶相继去世，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小瞎子，从此无依无靠，活在世间。
临走之前，爷爷跟我说，凭我的手艺，在村里一辈子当个活半仙，饿是饿不死了，但是别想着往城里去，那儿不是我能混的地方。
我嘴上应承，心里却不服气。
都是一个行当，城里的鬼就比乡下的金贵?别人去得赚钱，我去不得?
终于有一天，机缘巧合，让我接到了个城里祛邪的大活。
我坐了四个小时大巴，第一次来到了湖山市的花花世界，心里下定决心，非得把这个活干的漂漂亮亮的，让城里的老少爷们儿也见识见识，咱们乡下人的真本事。
结果到了地方，我把铜钱符篆，公鸡狗血一字排开，然后愣住了。
主人家没有撞邪，没有降头，甚至没有黄大仙红皮子，而是把一张纸，轻轻推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
我伸出手，一边摩挲着纸张粗粝的毛边，有些错愕地问道。
“……一份红双囍高中的，入学指南。”
于是，那天晚上，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见识到了城里那些匪夷所思、令我毛骨悚然的怪祟，也终于明白了，爷爷临终前，为什么让我永远不要踏上湖山的地界。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1、
【红双囍高中入学指南】
“当你收到这份入学招生指南的时候，就代表你已经获取了红双囍高中的入学资格，恭喜你，也欢迎来到红双囍高中，我们美丽的大家园。本校地理环境优越，服务设备齐全，师资力量雄厚，拥有多年科学的管理和学习经验，是您或您的孩子择校的不二之选。
首次来到校园，也许你会感觉有些奇怪，或者不适应的地方，没有关系，请按照以下内容的招生指南进行行动，相信你会很快融入我们的校园生活。
一、本校采取推荐入学制，请被推举获得录取资格的新生于三日内由推荐人引领，前往校长室进行登记报道。不要害怕校长，校长不会伤害你们。无论你们来到校长室的时候，它在里面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
二、在无法与校长取得联系时，请按照教导主任、校医、年级组长、食堂阿姨、班长和殡妆师的顺序依次顺位求助。以上人员亦为本校领导班子的构成名单。如果在校内找不到以上任一负责人，请立刻离开学校，并撕毁此后收到的所有入学通知书，永远不要再回来。
三、推荐人是你最值得信赖的师长，请遵从他们的指示，领取蓝白条纹的校服。请牢记，校服是你在红双囍高中最重要的身份辩识，请确保你的校服不会丢失、损坏或被盗取，否则的话，会有非常不幸的事情发生。
四、本校采取严格的毕业制度。如果在学校内看到与你身穿同样制服的“学长”或“学姐”，无论年纪多大，都不要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不要轻易得罪任何学长或者学姐——因为也许你们，也会变成它们。
五、请不要和戴黑色纸帽、穿纸鞋、身上带有大红色“囍”字衣服的生物对话，他们是校园里饲养的宠物，并不具备和人类对话的智力，且暴躁易怒，具有强烈攻击性，如果没有制服他们的信心，请及时远离，并保障自身的安全。
六、凌晨1点为本校的熄灯就寝时间，请勿在熄灯后离开床铺、随意走动及议论。如在熄灯后听见高空坠物的声音，属于正常现象，请勿往窗外探出头查看，也不要下床讨论，查寝老师可能随时躺在你的身边。
七、除本校师生外，校园内会定期出现部分自称“老师”，身穿黑色西装红色衬衫的工作人员，请在原则上不要与他们产生冲突，但也无需听从他们的任何指令，确保自己不要被他们抓住的同时，有序撤离现场。
八、本校并不存在一名18-20岁左右，黑色长发，戴眼镜的名为▄▄▄的女生。不要相信她说的任何内容。在遇到她的第一时间立刻离开，并前往校长室确保你的安全。
九、以上，请保持心情愉快，完成你在红双囍高中的全部学业。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我的面前，读完了这份入学指南的最后一个字，然后把它重新放回在了桌子上。
某种若有若无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勾入我的鼻腔，这是我在老家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不同于青草、土壤或是阳光的自然清香，而是带着一股令人燥热的甜腻，让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坐立不安起来。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我清了清嗓子，连忙开口：
“……那、那个，缪叔……”
随着我的开口，面前的桌上响起了倒茶的声音，很快，一杯热茶就被轻轻推到了我的手边，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阿余，喊叔辈分就乱了，你爷爷在的时候，我是打小一直喊他小叔爷，跟在他屁股后头跑的，这么算起来，你跟我是同辈。都是老槐村里出来的，我虽然离开家乡几十年了，可咱们不能生份了，你就喊声哥，叔我可当不起。”
说着，他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这趟把你请出来，也不是我想破了小叔爷生前的规矩，只是你那侄女儿的死活，就落在你这位余叔叔的肩膀上了，我们也实在没有法子。”
“我不明白。”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这份入学通知书，跟他们家孩子的死活有什么关系？
因为在乡下长大，又瞎了一双眼睛，我从来都没上过高中，也不知道正常的高中入学通知书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是这份入学指南听在我的耳朵里，确实觉得有些怪怪的，我无法想象出里面描述的校园生活——什么乱七八糟的宠物、黑西装红衬衫的工作人员、还有凌晨1点的高空坠落和躺在你身边的查寝老师……城里的高中都是这么刺激的吗？
而比起这些，有件事更让我在意。
出于看不见的缘故，我的触觉远比旁人敏锐，加上某些不太方便说的法子，我的双手更像是眼睛的延深，替我清晰地描绘出周遭世界的模样。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能确定，可是现在，那张纸在我的指腹间反复摩擦之后，我几乎可以百分百断定它的来历。
但我并没有急着说，而是先静静地听起了缪叔的解释。
“这事说起来，像是天方夜谭，旁人我也不敢说，怕人以为我疯了。可阿余你从小跟着小叔公，也许能从这件怪事里，听出点什么东西来。”
“您说。”
“事情啊，就是从上个月清明节，我们一家人回老家，给列祖列宗烧纸办大事儿回来后发生的。我记得当时主持的就是阿余你，那场白事儿办的是真风风光光，漂漂亮亮，咱们回来都夸你呢。就这么回来后没多久，忽然有一天早上，孩子起来后，脸色特别差，吃早饭的时候，我们两口子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说她梦到爷爷了，爷爷说，要带她去上学。”
“我们两口子当时一听这话，就面面相觑。孩子的爷爷三年前就走了，打小也跟孩子没那么亲，孩子是怎么会忽然梦到爷爷的？”
“但我们也没往心里去，就想着兴许是孩子忽然想爷爷了，胡思乱想做了噩梦，安慰了她两句，就送她去学校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孩子脸色更差了，从卧室出来后就哭，说又梦到爷爷了，爷爷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说要带她去学校，晚了就来不及了。要去的，就是这个什么红双囍高中。可我们家孩子才刚上小学六年纪，怎么会梦到去读高中的？而且这个名字的高中我们后来搜了一下，别说全湖山了，就是全国，都没有叫这么个名字的学校。我们看孩子脸色不对，而且病怏怏的，就给她请了假，让她在家休息，如果还是难受，再带她去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这一休息，休息出事情来了，晚上我们下了班回来，发现家里一片漆黑，灯都没开，孩子缩在自己床上一角，就这么把自己埋在被窝里，也不说话，就是闷头哭，我们问了半天，她才指了指床头。我们过去一看，竟然真的发现了这张印着什么《入学指南》的纸。”
“后来好说歹说，终于把孩子给安慰好了，结果她告诉我们，说下午睡觉的时候，又梦到爷爷了，爷爷把这张入学指南塞给她，说马上就要第三天了，再不入学，就来不及了，让孩子准备准备，马上就走。孩子醒来后，发现床头竟然真的有这张纸，吓傻了，这才躲在被子里哭。”
“我们这下，立刻觉得不对了，哪怕梦是孩子瞎想，这张纸是从哪来的？左思右想，我们决定先给孩子的小姑子打个电话，就是刚刚给阿余你读指南的这位——她叫王萌，比你大两岁，在市里的摆渡人殡仪馆工作，平时也经常跟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交道，所以想问问她的意见，可她那天晚上值夜班，就让我们看好孩子，她第二天来家里帮我们看看。”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两口子就没让孩子自己睡，我去睡了小屋，孩子她妈带着孩子睡的觉。”
“可就是那晚，大概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忽然被孩子妈的尖叫声吵醒了，我立刻感觉不对，冲了过去，看到的只有孩子妈一个人瘫倒在床上，孩子已经不见了。”
“我们找遍了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没找到孩子。更诡异的是，家里的门还是从里头反锁着的。如果是孩子出去了，她怎么可能能从外头把门重新反锁上？”
“于是我们连夜给萌萌打了电话，她请了假直奔家里过来。”缪叔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
“后面的事情，就我来说吧。”
那个读通知的清脆女声重新响了起来，想必就是缪叔口中的小姑子王萌了，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干净利索，比起缪叔的六神无主，显得镇定有力许多。
“我到姐姐家里的时候，姐姐正坐在沙发上哭，是姐夫在门口给我开的门，事情已经在电话里说的差不多了，我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劲，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味道，余先生，你猜猜看，我闻到了什么味儿？”
语气真诚，听上去似乎是真心讨教，但是我心里清楚，她这是在考较我呢。
我没有生气，反而心中莞尔，因为如果换做是我，家里遇到了这种事情，姐姐姐夫却从乡下老家郑重其事地请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瞎子奉为座上宾，请他出头找回孩子，我也要毫不客气地看看对方的本事，不能让家里人病急乱投医，骗了钱财是小，误了孩子，可就坏大事了。
略一沉吟，我捻着手里的纸张，缓缓开口道：
“是死人味儿吧。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那种将死未死，灰败腐朽的老人味儿，对吗？”
“你怎么知道？”
显然她没想到我能回答的这么精准，立刻脱口而出问道。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张纸上的味道还没散干净呢。我瞎了眼睛，看不见，请问一声，我手上的这张纸，是不是大红色的，纸上的这个入学通知，是手写的，还是印刷的？”
“是红色，字是手写的，我看过了，跟孩子爷爷生前的字很像，除非是有人刻意模仿，而且练过很久，否则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孩子爷爷的字。”王萌答道。
“那缪……缪大哥，你们注意到，这张纸是从哪来了的吗？”
“纸？”
缪大哥脱口而出，显然此前并没有留心过纸张的问题，只注意到了纸上的字迹，倒是王萌犹豫了片刻，问道：“我看这个纸的材质，跟普通的A4纸不太一样，倒有点像是我们殡仪馆卖的烧纸钱用的黄裱纸？但是我从来没见过红色的。”
话音未落，缪大哥猛地一拍大腿，语气都连带着拔高了几分：“是清明节，从老家带回来的红头纸？！”
我点了点头：“嗯。这些纸每一张都是我手裁的，所以我太熟悉了，这张纸上，本来不该有这种味道的。”
说着，我微微偏过头去，对王萌解释道：“在我们老槐村，清明的时候流行做大事，就是外地的子孙后代，少则十年，多则五年一次，祖坟还没迁出村的，要回来给列祖列宗烧纸，举行仪式，祈求祖先保佑祈福。因为这种仪式虽然是给死人的，但是不算白事，更多的是祈求平安富贵，所以叫做‘大事’，用的也不是黄裱纸，而是这种，我们叫做红头纸的红色草纸。这种纸的材质里有艾草，所以会有淡淡的味道，在烧完之后，一般都会让子孙带些回家，镇在家里的床头啊席子下面之类的，代表先祖保佑。缪大哥到现在才认出来这张纸，显然是回来后就不知道把红头纸扔到哪了，再也没动过吧。”
空气中出现了短短尴尬的静默，过了片刻，缪大哥才缓缓开口：
“清明本来就是调休，匆匆来回，办了场大事，媳妇孩子都累得够呛，又得继续去上班上学……就都没在家里忙活了，剩下的红头纸还在行李箱里，都没动过呢。”说着，他忽然反应了过来，一阵脚步声匆匆离去，没过片刻，就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挥动着一沓纸，淡淡艾草的香气扑鼻而来。
“还真是这种纸，就是味道不一样，我才没认出来，1、2、3……”
“不用数了，应该带回来的是20张，里头现在，恐怕只剩下19张了。缪大哥，你刚刚说，孩子的爷爷，是三年前走的？”
“对，但是……”
缪大哥的声音响起，说到一半，却又迟疑了起来，不难听出，似乎此中另有什么隐情。
“怎么回事？”我问道。
“我说吧。我来了之后，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孩子后，也仔细问了前因后果，可是当他们告诉我，孩子爷爷三年前去世的时候，我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三年前从来没听姐姐说过，她公公去世了，也没见她离开过湖山，办什么白事。我就顺着问了一嘴，结果他们的反应更奇怪了，姐姐姐夫问我，我怎么能忘了，当时孩子爷爷还是送到我在的摆渡人殡仪馆火化的，就是交给我来办的。”
“我也愣住了，我是前年大学毕业，才去的殡仪馆上班，三年前我还在读研究生，上哪给他们办火化去？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忘记？”
“以防万一，我特地回了一趟殡仪馆，查了孩子爷爷的名字，果然，那一年里，压根就没有一个叫做缪长贵的遗体。”
“现在就是这样，他们记得孩子爷爷死了，可是说出来的火化时间、地点和经办人都不对，可去派出所查了一下后，又发现孩子爷爷确确实实是已经死亡注销户口了。这下不仅是我那小外甥女失踪的问题了，连孩子爷爷是不是真的死了，都成了一桩说不清的悬案。”
“死应该是真的死了，”我重新拿起那张通知书的红纸，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喃喃道，“但是怎么死的，感觉却不太妙啊……”
一股浓浓的腥臭味，萦绕在我的鼻端。
不仅仅是腐烂般的腥臭味道，更多的是常人闻不出来的，透着浓浓怪异的如同泥沼般混浊的气息。这种气息令我格外的熟悉。不是死尸身上的死气，也不是孤魂野鬼身上的森森磷气，而是不死不活，徘徊世间的……
僵气啊……
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死后清浊两分，化作日月天地。
人死亦然。
若是清浊两气归于自然，死而瞑目，便是佛家所说的轮回，道家所说的投胎，人死灯灭，一世缘法已尽，再往来生去。
可若是死不瞑目，仍有执念不散，则清气上扬，化作鬼物魂魄；浊气沉于体内，便是我们俗称的僵尸了。
可无论是我亲身遇到，还是听爷爷说的见闻，僵尸这种玩意，得益于现在的火葬不说，本就已经少之又少，哪怕偶尔出现一具，也都是无知无识，靠着本能吃生人、饮腐水的凶物，从来没听说过还能入梦，悄无声息带走孩子的。
城里的鬼祟，果然同乡下山野的大不相同。
我在心中暗暗心惊，还没打交道，先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不再有之前的自信和盛气。
“在这坐着，也没有什么线索，恐怕是要找到那个所谓的红双囍高中，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初来乍到，毫无头绪，听刚刚缪大哥说，城里根本没有这一处所在，那我就更找不到了。”
一边摇着头，我一边将原本拿出的符箓铜钱，收回布包里，意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忽然，王萌开口了。
“如果我能带你找到那个红双囍高中，你有没有把握，把孩子带回来？”
“你知道那个高中在哪？”我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反问道。
“或许呢。”王萌的语气里，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隐隐带上了一点兴奋的感觉，“余师父，你听说过湖山七大深夜传说里，最著名的一班，1105号地铁吗？”
“地铁？”
别说什么1105号了，就是最普通的地铁，一辈子住在村子里的我，都从来没有坐过。
“对，一班只在深夜11：05发车的，专门给那些藏在湖山的城市阴影里、非人的存在服务的地铁呢……我可是好说歹说，求尽了我们的老馆长，再三保证自己的安全，才从他手里讨到了两张车票。”
我听到面前传来了一小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很快，一块硬硬的、冰冰凉凉的小圆卡，就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本来是想自己去的，可是姐夫不放心，姐姐又病倒了，最后好不容易，把你从老家请过来，为的就是这个。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对你有点怀疑，可是刚刚看来，你的本事比我想象中的还厉害，那我就放心多了。”
清脆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甜腻的香水味道也让我忍不住脸上微微发烫，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不容拒绝地把那张圆卡紧紧地塞到了我的手里，细嫩的触感让我吓了一跳，某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比什么鬼怪邪祟都更让我陡然间心跳快了几分。
“正好，一人一张票，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个红双囍高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一天一更！】===============
十岁那年，我吃了楼下李爷爷一块糖。
一夜间老了六十岁，怎么也检查不出原因。
我妈突然哭着说：你这是给那个老东西借了寿。
2
李爷爷是我家马路对面的邻居，我们住二楼，他家住一楼。
那年我十岁，我爸调进矿院当助教，我妈带着我从村里跟过来，住在学校分的房子里。
虽说是邻居，但李爷爷住的楼比我们家好很多，又高又大，我们管那叫处长楼。
听我爸说，李爷爷一个月的退休金就有两万。
我妈头一回听说这事的时候，两眼瞪的像铜铃。
“又不是当官嘞，咋挣这么多？”
随后越说越气：
“咱全家人起早贪黑，不如人家一根脚趾头能挣钱？”
我妈是临时工，我爸是助教，俩人工资合一起也就一千五。
我妈想不明白，人跟人咋这么不一样。
我爸说老李是国际上什么什么领域的专家，过年时候市里领导都要来拜年，是学校的人物。
我妈走到厨房，通过窗户看着对面正晒太阳的老李，越看越气，问我爸：
“老李多大岁数了？”
我爸说过完年就一百，是矿院里岁数最大的，也是挣钱最多的。
我妈又盯着李爷爷看了一会，说：
“早该死了。”
我爸连忙打了我妈胳膊一下，要她小点声。
我妈依然在看着老李，嘴里喃喃自语：
“满口牙，吃后人，这是占了儿女的寿。”
我爸吓了一跳。
因为李爷爷曾经有个儿子，十多年前就死了。
这事没人跟我妈说过，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离开厨房前，我妈又说了一句：
“就算这样，他也过不去这个年了。”
那天我觉得我妈有点吓人。
3
我爸当时就觉得是我妈嫉妒老李家。
但没过几天，救护车真的拉走了李爷爷。
当时是晚上，几家邻居听到动静，都出来帮忙。
李爷爷的两个孙子也来了，看上去比我爸年纪还大，穿着很时髦，一看就是城市人，各自开着小轿车跟在后面，那时候有私家车的人还不多，看着很阔。
回家后，我爸提醒我妈：“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上回你说的那些话要是被那俩孙子听到了，得找你事，那俩人不好惹。”
李爷爷的两个孙子大李和小李是技校毕业，本来被家里安排在学校保卫处上班，后来嫌没意思就走了，经常出国跑，听人说是跟外国人做买卖。
但我又听人说，大李小李其实啥都不干，每月就靠着爷爷的两万块钱过日子潇洒。
邻居们当时议论说，老李要是死了，那俩孙子可就傻逼了。
谁都没想到。
半个月后，老李又回来了。
4
我看见李爷爷躺在一张特别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嘴上扣着塑料罩，被大李小李推进屋去了，安置好以后，俩人就各自开着自己的小轿车走了，留下一个护士在家里照顾。
我爸说，老李成了植物人。
我妈和我都是第一回听到植物人这个词，觉得新鲜。
原来人也能跟植物一样，啥都不用管，只要插着管子就能活。
我妈打听后才知道，光老李身上这套植物人设备一个月就要花一万，为了让学校报销所有费用，俩孙子在校长室跟学校领导打了一架，还说要去中央找人评理，于是校长把这些钱都给报了。
我爸当时感叹：“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我妈却一脸羡慕：
“你说是不是这样就能一直活下去了？那不成传家宝了吗？你要能有这本事，我伺候你可比那护士伺候老李强！”
我爸和我妈当晚也打了一架。
在记忆里，我爸妈脾气好像一直都不好。
后来才慢慢明白，他们只是因为穷，上班时候还憋屈，只能在家里撒气。
5
大人们都说，老李就算每月花一万块钱续命，也活不了几天了。
没想到半个月后，李爷爷能下床了，又过了几天，还拄着拐棍出门晒太阳了。
看着李爷爷在墙根晒太阳的样子。
我爸说：“医学奇迹。”
我妈神色怪异，说：
“医学个屁眼子，他这是成精了。”
当时我觉得我妈很没素质，后来才发现并不全是。
但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6
我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路过李爷爷家后院门口。
李爷爷每次都是坐在竹椅上晒太阳，无论什么时候，永远戴着一副墨镜，经常晒着晒着就睡着了，脑顶秃亮，两边有白毛，那模样跟七龙珠里的鹤仙人有点像。
看着吓人。
有一回放学，我路过李爷爷家门口，看到他又在竹椅上睡着了，墨镜耷拉在脸上，我有些好奇，悄悄凑过去看。
李爷爷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一个白色的眼球，好像电影里丧尸的样子。
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站在那一动不动。
李爷爷转动着左眼球，哑着嗓子问我：
“是金老师家的小子吗？”
我差点尿了出来，哭着跑回了家，身后隐约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嘿，这小孩……”
后来一连几天，每次我从李爷爷家路过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
但他却认识了我，每次总要找我搭话：
“上学去啊？”
“放学了？”
“要去游泳啊？”
“这有个大蜻蜓，赶紧来抓。”
我当时刚从村里的小学转学来到这，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敢跟别人说话。
现在有个人主动找我说话，我也逐渐没那么怕他了。
慢慢地，我路过李爷爷家门口的时候，都要跟他聊上几句，有时候他会给我点零食吃。
进城时我妈曾跟我说过，外面人给的吃的不能要，但那几年我爸妈的工资吃饭都不够，更别说有零花钱了。所以李爷爷给我的这些零食，我全都悄悄收下了。
我头一次喝的酸奶、健力宝，都是李爷爷给我的。
他还跟我说起很多外国的事，送给我好几本外国字的杂志，虽然看不懂，但上面的图都很好看，他还跟我说，以后去大城市上学，有机会就去外国看看，长见识。
原来他是个好人。
7
李爷爷好几天没出来晒太阳，我还担心是不是身体不好了，没想到这天又看到了他。
但几天没见，李爷爷似乎更老了一些，脸色更白，原本头两侧的头发也没了，脑袋整个秃了，现在模样不像鹤仙人，倒是像龟仙人。
李爷爷远远也看到了我，抬起一只手跟我打招呼。
“呃……呃……”
我看他说不清话，就走上前看。
李爷爷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糖要给我。
这糖的包装有点奇怪，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不是中文，也不是日文英文。
“呃……呃……”他示意我尝尝。
我打开一个，看到里面包着一个白色糖球，上面镶着两个红点，闻上去很香，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糖。
我把这颗糖球塞进嘴里，只觉得凉飕飕，有股特别的酸甜，我正打算慢慢含着。
咕咚——
这糖球竟不小心给我咽下去了。
李爷爷又抓起一颗给我，我刚要接过来，就听到旁边传来我妈的大吼：
“金涛！赶紧回家吃饭！”
我吓了一跳，看到我妈在厨房窗户后面喊我，没敢要这些糖，连忙回去了。
一进门，我妈就是一副吓人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警告我：
“说过多少回了，别跟他说话，你咋还吃他给的东西呢？”
我说我没吃。
但一张嘴，一股香甜凉爽的糖味已从嘴里冒出来。
“下回再让我看见，非撕烂你那张嘴给你长长记性！”
我顿时觉得有点委屈，你自己不给我零花钱买吃的，还不准我吃别人的。
当时就问：“咋了？”
我就觉得只要涉及到李爷爷，我妈就有点神经病。
我妈指着李爷爷家的方向，一字一句跟我说：
“那就是个老妖精，他现在跟谁亲，死前就把谁带走!”
8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李爷爷察觉到我妈的心思，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没出过门。
今天听我妈说李爷爷死了，我就有点着急，可看她那样，我也没敢再问。
但李爷爷这些天确实没出来晒太阳了，我暗自希望他能像上次一样，过几天又出现在路边。
我路过他家的时候，耳朵贴着墙，悄悄听里面的动静，刚听了一会，旁边传来一个吼声：
“干啥呢小逼崽子？”
我吓了一哆嗦，扭头一看，发现大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我没敢说话，连忙走了。
晚上的时候，我妈下班回家，一脸兴奋地跟我爸说：
“老李这回可是真死了。”
我爸还有点不信
我妈又说：
“4单元老林都看着了，前几天半夜里大李小李开车过来，偷偷往屋里搬了一个大冰柜进去，他一个退休老头要啥大冰柜？那俩孙子还不知道从哪招了个保姆过来，就是演戏的。”
没过几天，这个传言就在矿院散开了。
都说老李死了，家里不上报，大李小李还把他冻在冰柜里，有人都打算举报了。
这时我才发现，不止我妈，其实全矿院的人，除了那俩孙子，大家都盼老李死。
大家议论了几天，也没听说谁去举报，这事就渐渐过去了。
那时候学校里正流行看七龙珠，我满脑子就是漫画，也渐渐忘记了这些事。
周六那天，我正打算去同学家蹭漫画看，刚一出门，迎面遇见了李爷爷。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像往常那样走了过去.
刚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
9
李爷爷那天坐在轮椅上，被大李小李推着在路上走。
几天不见，李爷爷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的脸色更白，皱纹少了，皮肤好像很薄，整张脸就像是块发面，嘴唇有些发蓝，依然戴着那副墨镜，歪着头靠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最奇怪的是，当时明明没雨，也早已过了最热的时候，大李却给李爷爷打了一把红伞。
李爷爷似乎看到了我，身上没动，只有嘴一张一合。
“呃……呃……”
大李小李看见了，立刻朝我这边推了过来。
在他们距离我还有三四米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有一股冷气弥漫过来，而且还夹杂着一些什么味。
就像是村里死猪死耗子的味。
我突然有点害怕。
这种害怕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白眼球时的那种突然惊吓，而是从心底发出的一种恐惧，就像是遇到了生命危险。
但他可是李爷爷啊，我要是这么跑了，他大概会伤心吧？
我傻傻站着，一动不动。
突然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没想到是我妈。
出乎意料，我妈竟一脸笑嘻嘻看着我：
“金涛愣着干嘛？赶紧跟李爷爷问好。”
旁边也有几个邻居，看到老李来了，也凑上来寒暄。
大李小李一改往日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竟然也笑着跟大家聊天。
一瞬间，大家都围成了一个圈，其乐融融，把李爷爷和我围在中间。
他们有的说李教授老当益壮。
有的说李教授看着气色越来越好了。
有的说李教授今年肯定要上中央台新闻了。
李爷爷歪着头靠在轮椅上，不是笑笑：
“呃……呃……呃……”
我站在李爷爷对面，吓得说不出话，不仅是李爷爷，周围所有人都让我害怕。
就在前两天，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议论老李已经死了，还有人说要去举报，现在看到了他，却全都在笑。
我想从人群里跑出去，但我妈两手按着肩膀，跟着这帮人谈笑风生，我根本走不了，只能看着李爷爷。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害怕李爷爷，又看了几眼后，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李爷爷。
你们这些大人看不出来吗？
李爷爷以前晒太阳的时候，从来不主动跟他们聊天，更不会呃、呃地跟着你们笑。
就算你们没发现这个李爷爷不对劲，难道就没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吗？
这个李爷爷。
太对劲。
我的后背紧紧贴在我妈的胸口，吓得一动不敢动。
我看到李爷爷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他的指甲现在好长，看着吓人。
而且还在滴水。
就像是刚从冰柜里搬出来一样。
10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说：
“那俩孙子肯定是听说有人要举报他爷了，还专门把老头推出来给咱们看。”
我妈还是很疑惑：
“不该啊，这咋还没死呢？那俩孙子不能找个老头冒充吧？”
“你以为电视剧呢，单位谁瞎啊？而且每年还要抽血化验，做不了假。”
停了一会，我爸又说：
“听人大李小李为了救老李，去国外跑了好几趟了，搞来一种什么药，一万块钱一针，那也划算。”
我妈咬着牙点头。
“还是城里人点子多，哎，我要一个月啥都不干白拿公家两万块钱，什么药都不用，我能活两百！”
“妈……”我在一旁小声说了一句，然后鼓起勇气说：
“李爷爷是给孙子做成僵尸了。”
我爸和我妈一愣，一起问：
“你咋知道？”
我拿自己手指头比划着。
“李爷爷那指甲，就跟僵尸先生里面那个一样。”
我妈和我爸当时就好像静止了，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让我赶紧去睡觉。
我在被窝里看完了从同学那借来的两本七龙珠，躺下睡觉。
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在想白天的事。
我今天看到的那个李爷爷，绝对不是李爷爷。
我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米迷迷糊糊睡着时，看到一点红色的光打在我的窗帘上。
我的床挨着窗户，从这里直接就能看到李爷爷家。
这红光像是从李爷爷家照过来的。
我坐起来，抓住窗帘刚要扯开，突然又有些害怕。
但越害怕，越想看看。
看一眼，就看一眼。
我慢慢掀起窗帘，鼓起勇气，朝李爷爷家望去。
什么都看不到。
他家窗户后面挂着一面暗红色的窗帘，里面虽然开着灯，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虚惊一场。
我长出一口气，打算上床睡觉，突然注意到窗帘没拉严，还有一乍长的空隙。
屋里有光一闪一闪的，像是开着电视，但我看不到看电视的人。
我下了床，贴着床尾的墙根看着，换了角度后，看到沙发上坐着他们家雇来的那个胖保姆。
胖保姆正抱着一袋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电视上的光一闪一闪映在她那长油腻的肥脸上。
胖保姆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不耐烦，起身去了厨房，抓起菜刀在剁什么。
我看没啥意思，准备回去睡觉，这时胖保姆回来了，手里拎着个东西。
是一只鸡。
我以为是她要吃，但又不像。
因为那是一只生鸡，没有头，脖子上还在往外流血。
胖保姆抓着鸡，推门进了卧室。
开灯后，我看到卧室里站着一个人。
是李爷爷。
白天还在坐轮椅的李爷爷，现在正直挺挺地站在屋里。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站那么直。
11
李爷爷脚下好像装了弹簧，一跳一跳。
每跳一下，就撞到了面前的墙。
墙上贴了一大块海绵，脏兮兮的，红的黑的，像是血。
李爷爷就这样一下一下撞着。
胖保姆把无头鸡放在李爷爷面前，他一看到鸡，立刻不跳了，双手抓过来，直接啃了起来，脸上嘴上全是血。
我当时吓傻了，浑身都僵住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
李爷爷的牙很白，又尖又长。
鸡骨头在他嘴里几下就嚼碎了，整只鸡一点没剩，全都给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李爷爷似乎意犹未尽，舔着舌头，还是一副馋的样子，好像在向胖保姆恳求什么。
胖保姆摇晃着肥大的脑袋，李爷爷好像很失望，但突然——
李爷爷抬起头，看着我这边。
他那颗曾经是白色的眼珠，现在发着绿光。
嘴巴张开，混着鸡血的口水一点点流了下来。
胖保姆好像察觉不对，也扭头看着我这边。
就在胖保姆的视线和我对着的时候，我两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吓的大气都不敢喘，心咚咚跳着，感觉都要爆炸了。
不知等了多久，我看窗户外的红光灭了，我贴着地，哆哆嗦嗦上了床，这时才发现我的脸都是湿的，刚才已经被吓哭了。
我蒙头蜷缩在被子里，浑身上下控制不住地发抖。
看到我了吗?
应该没看到。
我屋里黑着灯，胖保姆肯定看不着。
但这是我的屋……
我顿时感觉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这是我的屋，胖保姆要是知道有人看到了那个，那肯定能猜到是我。
我更怕了，整个床都跟着晃起来。
我想下床开灯，可是不敢，一想到胖保姆和李爷爷刚才的那副表情，我更吓得睡不着。
犹豫之后，抱着枕头和被子，看都不敢看李爷爷家那边的方向，猫着腰爬出去了，我要去我爸妈房间睡。
刚走进客厅，突然又听到有声音在回荡。
咚——
咚——
咚——
呃———呃———
不仅有撞门的声音，好像还有一些什么声音。
那声音我听着既熟悉，又陌生。
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但又不像是人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听过……
终于想起来了，这声音，我在外国的丧尸片里听到过。
12
我丢了枕头被子，哇地一声，疯了一样冲进了我爸妈的卧室。
黑暗中，我看到他们床上的被子正在动，好像个帐篷。
我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冲了上去。
我妈吓得大叫，接着是咕咚一声，我爸从床上掉下来了，我一慌，打开了灯。
屋里的灯晃得我眼前一白，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在一片白光之前，我隐约还是看到了，我爸好像光着屁股。
但当我揉着眼睛适应了屋内光线时，我爸已穿上了裤衩子。
我爸一看是我，火冒三丈，冲我头上就是一巴掌。
“干啥嘞！”
我爸小时候练过几年武，胳膊挺有力气，我自小头大，这一巴掌扇下去，我感觉整个脑袋都飞了出去。
我滚在地上，当场懵了，呆呆看着周围。
看我这副样子，我爸更气，又喊：
“发癔症啦？”
我妈在被子里也穿好衣服，下来扶着我坐在床上，问我：
“咋了？”
我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他们两个人，突然觉得很陌生，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傻啦？我爸明显怒气未消。
我妈冲我爸摆摆手，我爸不说话了。
“我……”我捂着头，憋了半天，才说：
“我……我怕，我想睡你们这。”
我妈这下放松了些，问：
“是不是梦见啥了？”
我爸在旁边又气上了，说：
“多大了？回自己屋去！”
我委屈巴巴坐着，不明白我爸咋这么大火。
我妈起身，把我领了出去，捡起掉在客厅里的枕头被子，领着我回我屋去了。
开灯以后，她关上了门，又问我：
“是做梦了吧？”
我拼命摇头，可又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指着大门的方向。
“刚才有人……撞门……”
我妈想了想，脸上有点怪，又问：
“还听到啥了？”
“就……门外有人！”
我妈起身要去看，我害怕，拉着她胳膊也去客厅。
我妈把眼睛凑到猫眼看了看，又回了我屋，说啥都没有，别瞎想。
他刚要走，我又拉着她，然后指着窗外。
我妈就去掀窗帘，我连忙去拦，已经晚了。
她把帘子打开了半边，我吓得躲在她身后。
我妈瞅着外面，又看看我。
“外边咋了？”
我壮着胆子去看，李爷爷家的窗户都关着灯，什么都没有，但我仔细去看了看他家窗帘.
刚才露着一乍宽的空隙，现在没了。
“我怕……李爷爷……”
我抓着我妈的胳膊不撒手。
她叹了口气，躺在我床上。
“以后你少听大人说的话，啥也不懂，就乱想。”
“嗯嗯……”
我也躺下，紧紧抱着我妈。
说实话，这种感觉有点怪。
从我记事起，看她总是在干活，从来没有抱过我的印象，大概她也觉得有点怪，但我害怕，不敢撒手。
等了一会，我稍微放松了些，顿时感觉浑身都累，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全身都紧绷着。
我妈的手轻轻拍打着我，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床上只剩我一个人。
我看着窗外阳光照了进来，胆子总算大了些。
打开窗帘，看着李爷爷家的院子，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自己也怀疑，昨晚的事，会不会是做了噩梦，吓醒以后发癔症了？
僵尸都是电影里编的，怎么可能有？
我心里放轻松了些。
我妈已在厨房做好了早饭，我坐着喝粥，我爸在旁边冷着脸说：
“以后少看那些香港电影，还有那些日本漫画，全都不是好东西！”
我不想跟他们再说什么，一口气喝完粥，背上书包出门。
刚到门口，就感觉胸口突然有一股很冷的东西往上一顶。
我喉咙一硬，哇地一声，把早晨吃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弄得满地都是。
我爸连忙站了起来，一脸不耐烦看着我。
“这又乱吃啥了？”
我不知道该说啥，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13
我发烧了。
先是在床上躺了一天，浑身发烫，喘气的时候像的鼻孔着火一样。
烧退以后浑身还是没劲，头嗡嗡的，身上一阵阵出冷汗，被子都湿了。
我妈摸了摸我的头，打算去医院。
我爸不耐烦。
“能有啥事？成天在家看漫画，也不出去跟着同学踢球锻炼，就是抵抗力差！”
我爸上班去了，我妈请了假，一边抱怨说要被幼儿园扣十五块钱，一边给我烧了一壶开水，说多喝水。
然后又去灶王爷前面烧香。
我小时候在村里长大，家家户户灶台边都有灶王爷，正月时候，我也给灶王爷上香。
进城后，我妈把灶王爷也接了过来，照例在厨房里贴了一张，同学来我家玩的时候，看到我家贴着这个，没少笑我，我也就不信了。
但今天，我妈一脸庄重地对着灶王念叨了一通，拜托他们多操操心，然后端来一碗水给我喝。
我看上面飘了一层灰色粉末，闻着一股香灰味，不想喝。
我妈两手端着碗，冲我瞪了一眼：
“别不知好歹，赶紧喝，喝了就好了。”
我一口气把这一大碗热水喝下去，马上就出了一头汗，躺下睡着了。
傍晚时候，果然好多了。
晚饭时我胃口大开，吃了一个馒头又喝了一大碗粥。
我爸看我没事了，就说：
“早就说是抵抗力不好，去了医院也是白花钱。”
我也觉得自己好了，起身要回屋，胸口里突然又是一股凉气往上一顶。
哇地一声，我又把刚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不仅是刚吃的，好像还吐出来些其他什么东西，都是又黑又黏的水，一股臭气。
我爸吓坏了，这下重视了，连忙背上我，眼看着去医院的13路车走了，我妈一路追在后边喊，我爸气的不行，喊：
“傻呀！叫出租车！”
这是我第一次坐出租车。
到了医院，又是采血又是验屎验尿，我在医院里查了一圈，也没查出个啥，就说是肠胃发炎或者过敏了，开了点药，我们又回去了。
路上，我爸又开始抱怨，说我每天看漫画不运动，抵抗力差。
我请了几天假在家躺着，按时吃药。
有时候觉得挺正常，但没一会就感觉胸口有一股凉气网上顶，马上眼前发黑直冒冷汗。
生姜吃了两斤，香灰水喝了好几壶，一点用没有，不知怎么牙还疼起来了。
我爸打算换个医院去看看，我妈却觉得不是医院的事，抓着我肩膀问：
“你那天晚上，到底是见到啥了？吓成那样？”
我哇地哭了。
“我……我看见李爷爷变成僵尸了，说了你们也不信！”
我爸顿时又生气了：
“这咋又烧起来了？”
我爸拿温度计给我量体温，我妈却去了我屋，站在窗户边看着李爷爷家。
看着看着，我妈突然变了脸色，一句话家乡话脱口而出：
“老李我日他娘！”
14
我妈把我屋的窗帘拉上，又让我和我爸进来。
我们三个人挤在墙角，我妈掀开窗帘一条缝，指着李爷爷家的窗户给我们看。
“老李家啥时候挂了镜子？”
我和我爸很快也看见了，老李家窗户外面，挂了三面小镜子。
镜子特别小，比啤酒盖也大不了多少，三面镜子摆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要不是现在光线照在镜子上，我们都注意不到。
这种事以前在村里没少见，谁家里出了事或者有人生了大病，就在窗户外边挂个镜子，说是能把坏东西反弹回去，但往往镜子对着邻家，有时候两家因为这事能打起来。
我以为就村里人迷信，没想到城里人也一样。
我爸皱着眉，说：
“越老越迷信，没一点公德心。”
我妈开始掐着手指头在算什么，问我爸：
“前几天老李坐轮椅出来，在那之前有几天在家没出门，一共有几天？”
“大概一个礼拜？”
我妈突然想起来了，老李最后一回晒太阳的时候，还跟我说话了。
我想起那天是星期五，而李爷爷坐轮椅出来那天，是第二周的星期六。
“还真是七天！”
我妈突然露出一副我从来没见过的惊慌，然后又问我：
“老李那天对你做啥了？”
我被我妈这副样子吓着，拼命摇头。
“就……没做啥。”
“不对！”
我妈又想了想，问我：
“你当时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
我仔细想了想，说：
“那天他说话不利索，就是呃、呃那样。”
我突然心里一惊，坐轮椅那天，李爷爷也是这样说话的，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这样。
我妈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两眼直勾勾盯着我看。
我被我妈看得发毛，说：
“妈，别这么看我。”
我妈问我：“她是不是给你啥东西了？”
我顿时也想起来了，说：“糖球。”
我妈连忙问：“啥样的糖球？”
我记不清了，只说：“外国糖，上面写的字我不认识，反正不是英文日文。”
“你吃啦？”
我被我妈的样子吓到，哆嗦着点了点头。
我妈连忙问：“糖纸还有没有了？”
“当时扔了……”
我妈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开门冲了出去。
15
我妈低着头攥着拳头，在李爷爷后院门口附近来回走。
那背影好像要杀人。
我爸看不对，连忙也下去了。
我站都站不稳，扶着窗台看他们俩蹲在地上在找那张糖纸。
当时单元楼里卫生很差，路边垃圾不少，但即使这样，十多天前的一张糖纸也早已找不着了。
而且这条路上老有人路过，我爸好面子，一看有人来，立马就装作散步的样子，还把旁边撅着屁股在绿化带里扒拉的我妈也拉起来。
两人找了一会，我爸拉着我妈要回来，我妈嘴里嘟嘟囔囔不乐意，突然抓起一块砖头。
我爸一看不对要拦，但已晚了。
我妈一砖头砸了李爷爷家的窗户，咣当一声，我看到上面一面小铜镜被砸掉了。
屋里的胖保姆正在做饭，拎着菜刀立马出来了。
这胖保姆是周围县里找来的，说的是当地话，但气势丝毫不弱，和我妈立刻就吵了起来。
我爸夹在中间，一脸窘样，两边劝了一下，拉着我妈上来了。
一进门，我妈就哭，怨我爸不帮她。
我爸也气。
“咋帮？人家一个保姆，真动手了往地上一躺你怎么办？要说是因为挂镜子的事打起来，传出去那也是个笑话。”
“就是他们搞的鬼！”
“想多了吧？他挂个镜子就能让咱发烧？这事是恶心，但没法说啊。”
我妈哭的更凶，一边抹泪一边说：
“我早就看出来那个老妖精不对劲，你就说我嫉妒人家，今天要不是看见这三面镜子我还不敢肯定，现在是知道了。”
我妈突然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咱家金涛，是让那个老妖精给借了寿了呀！”
16
“小点声！”我爸在一旁压低了声音，但样子很凶。
凶完之后，我爸又说
“啥……啥借寿？想多了吧，能有这事？”
我妈一手抹着鼻涕，一把搂过我，指着我的头给我爸看。
“你现在看看，咱金涛头两边是啥？”
我当时吓坏了，连忙去摸，没摸到什么。
我爸凑过来看了看，顿时变了脸色。
“咋有白头发了？”
我一听，慌了，连忙站起来对着镜子看。
我耳鬓两边的头发，真的多了一些白发，斑斑点点混在里面。
不仅如此，眼角嘴角好像也多了些细碎的皱纹，这两天发烧没照镜子，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才十岁啊，怎么老了？
我有点怕，在头上摸了摸，感觉手上有些碎头发。
头顶现在也开始掉头发了？
那时候我刚刚开始注意外貌，经常没事照照镜子，想着以后学刘德华留个中分，没想到现在就老了。
我咧着嘴要哭，突然又开始牙疼，拿手一摸，左边虎牙掉了下来。
这是去年刚换的牙，咋就掉了……
哇地一声，我哭了，头一回感觉自己快死了。
我爸惊讶地看着我的脸，说：
“不是中毒了吧？”
我爸在化学系给教授当助教，知道不少毒药，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我妈摇摇头，说：
“咱不是刚去医院检查吗？啥事没有，你现在去检查，还是啥事没有。”
我爸这下才真慌了：
“真是借寿？”
我妈点点头，又问我：
“你那天吃人家的那块糖，是不是上面还有俩窟窿？”
我心里咯噔一声，当时距离那么远，我妈咋知道？
我爸看我的表情，也怕了。
我妈流着泪，慢慢说：
“那就是人家买寿的寿金，你收了，就是应了人家，挂三块镜子不是挡灾，是借寿的时候糊弄日游神夜游神的，现在借完了那玩意都用不着了……”
我爸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前几天市里有人看见大李小李跟两个外国人吃饭，说是要去东南亚做生意，那俩饭桶除了啃老懂啥生意？没准就是那些人，王八蛋！”
我妈一脸凄凉看着我，突然暴怒跳起来对着我一顿抽。
“让你别吃人家东西你就是不听！”
我被我妈这突然的变化吓傻了，都忘记了抱头，被我妈左右开弓一顿扇。
狂风暴雨间，我感觉左边虎牙也掉了。
我爸一把拉住了我妈。
“你疯啦？”
我妈总算停了下来，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老李家的方向。
“我们一家子起早贪黑挣不到两千，你一个人挣两万，都活一百岁了，还想从我家金涛这借寿？操他娘嘞！这学校里面，咋就这么欺负人？”
我爸这阵子老被他们办公室的教授为难，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腾地站起来，从厨房拎着擀面杖要出去。
“我看他能活到啥时候！”
我妈连忙扯着我爸的腿，整个人都被拖在地上。
“别！打死他你工作都没了，我们还咋活？这事咱心里清楚，嘴上没法说啊！”
我爸气得把擀面杖丢在地上。
“那咋办？”
但问完之后，我爸琢磨过味来了，问我妈：
“你咋知道这个？”
我妈没理我爸，突然又抱着，摸着我两鬓斑白的头发。
“都是爹娘没用，咋就让你摊上了这个事，你姥爷要是还在，咱也不能受这个欺负！”
说完这话，我妈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洗脸，换了套衣服，又找我爸要两百块钱。
我爸问：“又干啥？”
我妈说：“回我娘家，叫我四叔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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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最细思极恐的歌词是什么？
是这句——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
为什么？
因为不关门，村子里的「它」就进来了！
1
已经回村两天了，但我发现村里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印象里，村子一直是宁静祥和的。小时候，每天傍晚，村子中间道口就会坐满了人在一块聊天，孩童们在一旁玩耍，好不热闹。
这是记忆中的样子……
可是现在，我站在家门前的大道上，发现每天黄昏刚过，村子里就变的冷冷清清，村民们都各回各家，并且把大门关好。
才几点，就关大门？这现象不太正常。
如果你也在农村生活过，你就知道，农村白天大门敞开着，就是晚上关门，也要等到最起码七八点钟。
现在才将近六点而已，天还没黑。
【大孙子，回来吃饭】
是奶奶在院子里叫我，我转身往回走去，问出了我的疑惑【奶奶，咱们屯子现在怎么关大门这么早啊？】
奶奶表情不太自然的回答到【啊，年轻人大多都出去了，屯子里现在大多是上岁数的，睡觉早】
这回答很合理。
我坐下吃饭，发现奶奶去大门那里，把门关上，我注意到，她又反复检查了几次。
【奶奶，这就关大门了？我一会没准还出去那】我嘴里嚼着大葱说道。
饭桌旁爷爷说话了【大孙子，你上哪啊，晚上就别出去了】
好吧，我只是随便一说而已，晚上也没想出去。
前段时间刚刚大学毕业，我为了放松心情，也为了看看爷爷奶奶，就回到了从小生长的村里。
小时候和我一起玩耍的同龄人，现在大多分散各地，要么还在大学，要么已经出门打工。
我以为回到村里，还能看到小时候的温馨一幕，傍晚，大人扎堆聊天，小孩聚在一块玩耍。
可惜，看不到了
晚上，奶奶又把房门锁好，对我说【大孙子，晚上早点睡吧，别出去了，啊】
我点点头。
现在农村装修都现代化了，屋内也有卫生间和马桶，要不然像以前的农村，上厕所都得去外面。
晚上的村子，万籁俱寂，没有一丝灯光。
城市待久了，我有点不太习惯这种生活。
两位老人住在中间屋里，他们睡炕，而我睡旁边药房，在一个单人床上。
忘记说了，我爷爷是位村里的老中医，开着一家诊所。
旁边屋里，二老的呼噜声响起，我却还没什么睡意。
我又想到了这个问题，为什么？家家户户都这么早的关大门呢？
农村人起的都比较早，一声鸡鸣伴随着阳光洒进屋里，我睁开眼，发现爷爷家的诊所已经来了两个买药的。
我赶紧起床穿衣。
就在我下地要洗把脸的时候，我听见其中一个买药的人对我爷爷说
【三爷，我才刚过来，好像村西头那边又死一个】
奶奶也在屋里，听着这话赶忙对我说
【大孙子，去外屋地洗把脸吃饭，一会面坨了】
我的心思都放在刚才买药的人说的那句话上。
死人了？
不对，他说的是，又死人了。
这个又字，很值得思考。
我刚走出药房，奶奶就把我身后的药房门关上了。
我好奇心上来，没有走去洗脸，我想听听他们谈话。
爷爷奶奶还有买药的人，说话声音都故意压低了。
我隐约间听到了，老太太、昨晚忘关门、今早发现、这些词语。
关门？
和这个有关系？
我觉得村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和门有关。
买药的人已经走了。
吃过早饭，便出门去街道上溜达，我好奇心其实挺重的，想具体了解一下这些事。
比如，又死人了，那之前是怎么死的？
比如，每天都这么早关门……
爷爷家就在村里主干道两旁，我站在主道上，往村西头看过去，有几辆车停在那，还有不少人。
我想凑过去看看。
走到一半，一个人拦住我的去路
我认得他，村里的傻柱子。
他今年大概三十几了吧，总是一脸憨笑，精神不大好，从我小时候看到他就是这样。
但是他会拉二胡，打快板，还会其它乐器，村里红白事他都会去凑个热闹，帮个忙，主家看他可怜，便给他三瓜两枣的。
他跟我打招呼
【嘿嘿，大学生回来了啊】
我对着他点头示意。
他忽然贴近我，对着我说
【大学生晚上可得关好门，要不……要不那谁就进你家院了】
谁？
爷爷开诊所的，天天有人来。
我问他为什么，这也是我这两天的疑惑。
傻柱子从兜里掏出拨浪鼓，对我说
【我，我跟你说，你们都不明白，就，就我看见了，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我心想～
他说完话，左右摇晃拨浪鼓，对我半说半唱道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
【十家门有九家锁，还有一家门没关】
作为一个东北孩子来说，这几句唱词我熟悉，是跳大神的开场词，也叫神调，小时候经常听到。
我小时候还见过村里跳大神的表演。
但是他唱这几句啥意思？而且他唱完这两句就停了。
【啥意思？咋不唱了呢？】我问道
【还有一家门没关，还有一家……】他有点卡壳了
他想了想，猛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啊，对了，没关门那家，他家死了！】
我身体有点发凉……
唱词我知道，傻柱子我也认识。但是两者结合，他今天唱起了这两句，又说什么没关门那家死了，我有种诡异感。
【大学生，别，别去村西头看了奥，死人，吓，吓人】
他磕磕巴巴的说着，从我身边走过。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去那边看看，傻柱子说的话，让我好奇心更重了。
当我走到那的时候，那几辆车刚刚开走，人群也陆续散开。
这，我还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这时，树下一个女生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扎着简单的马尾辫，看起来和我年龄差不多。
主要是，她很漂亮。
她一个人站在那，没有随人群离开，目光静静的望向那户死过人的院子里。
她的气质很独特，非要我说的话，这种气质叫做不搭。
是的，不搭。
她好像和周围分成了两个世界，花草树木，人群房屋，都和她不搭，很奇怪的感觉。
她感应到我注视着她，侧过头看着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正准备离开，她朝着我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我的心都甜了，好美丽的姑娘。
只是……她为什么会对我笑？我俩认识？
我是个普通人，自认没什么魅力让一个漂亮姑娘刚见面就对我笑。
那就可能是我俩小时候认识，都在村里，也许还一起玩耍过，她刚才认出了我。
女大十八变，我现在不认识她也正常。
没等我回应，她已经迈步离开。
一整天，我都在想那个女生，毕竟我是个正值青春的大小伙子，她是个同龄的漂亮姑娘。
而且回想起来，我也觉得她有点熟悉。
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村里小学？
小学时候的同学，我也没全认识，现在都忘记了不少人。
我摇了摇头，好像不是，还要更早。
那就是我们上学前班的时候，我还有学前班的照片那，一大堆小孩子的合影。
照片虽然没在我身边，但是我有印象，快速过滤一下后，发现好像也不是学前班。
难道……要更早？
我忽然激灵了一下！
更早？怎么可能，那是什么时候？
入夜……
奶奶早就把大门关好，她和爷爷躺在炕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脑袋胡乱思考，大多是关于那个女生…
忽然！
梆-梆-梆～
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心一提，这么晚了，谁会来呢？
【谁啊？】我问了一句。
门外的人说话了
【小林放假回来啦？我是你张三太奶，还记得我不，我晚上有点感冒，来拿点药，你把门开开】
哦，是买药的，我小时候也经常有人大晚上来买药，这个张三太奶我好像也知道，小时候见过。
当然，我俩没什么亲戚关系，不过是村里这么叫，显得近乎。
我翻身穿好拖鞋，准备给这位三太奶开门。
这时，旁边屋里的奶奶不知道啥时候醒了。
她声音颤抖的说
【大孙子！你可千万别开门，你三太奶，今天早上不就死了吗！】
我脑袋轰隆一声，简直要炸了！
今天早上死的老太太就是她！
我愣在那，呼吸都困难了，我早该想到，院里大门都关上了，一个老太太是怎么进院的？
不，不能说是老太太了，外面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门外还在轻声说道，【开门啊】
我奶奶倒是彪悍，她是村里有名的泼辣老太太，转身进厨房就拿出了菜刀，并对着门外破口大骂
【滚犊子！你特么是个什么玩意！不开门，赶紧给我滚！】
其实我知道，奶奶现在也害怕
我不能躲在奶奶身后，我也大骂起来，试图驱赶外面的东西。
过了一会，外面没了动静。
门外的那个东西，它离开了？
我大口的喘了两口气，然后安抚奶奶和醒来的爷爷
【没事了，爷爷奶奶，外面没人了】
爷爷叹口气，【唉，这，这怎么盯上咱家了】
我问道，【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外面的是啥玩意，咱们屯子到底咋的了？】
爷爷说，【我知道的也不多，更不知道外面是啥，今晚先睡吧，留意点外面的动静，明天我和你说】
听爷爷这么说，我点点头
【你们睡吧，我在药房这屋帮你们看着】
爷爷奶奶过了半小时才陆续睡着。
我很庆幸今晚的事没给两位老人吓出个什么好歹。
我还不能睡，继续守着，反正大学时期，熬夜对我来说也是小事。
守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我的意识有些迷迷糊糊的。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诡异的笑声
【咯咯咯】
是隔壁传来的，紧接着我又听到隔壁屋里奶奶和爷爷说话
这句话，差点没吓疯我
【那小子还以为我是他奶奶那，其实我都进来了！】
爷爷的声音也响起
【菜刀还在你手边吧，一会我按住他，你负责剁】
【好，咯咯咯咯……】
我快疯了！
不行！我要跑！
我管不了外面现在天还黑着，我一定要离开这。
马上我就发现，我的身体根本动不了，我喘着粗气，四肢麻木，想起身都很困难。
我像被困在黑暗的棺材里。
【大孙子，你快醒醒，这孩子是咋的了】
我感到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缓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爷爷奶奶。
此时，外面已经亮天了。
是噩梦吗？我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心有余悸。
还好是做梦…
就在我擦完汗抬眼看向二老的时候，我却惊恐的发现～
爷爷按住了我的腿！奶奶从背后拿出了一柄菜刀！！！
再看外面，哪里亮天了，分明还是漆黑一片！！！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我像个人偶一样，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大孙子，起床，吃饭了】
我猛然睁眼，奶奶在招呼我起床，外面天光大亮。
怎么回事？难道刚才还是梦？
我赶忙下床，下意识的离老太太远一些，说实话，这个噩梦做的我有点怕。
我这时发现，我的腿都有点软了。
奶奶看我不对劲，问道
【你这睡毛愣了吧，是不是昨天晚上有人敲门，把你吓着了】
原来昨晚敲门并不是梦，只不过之后我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然后有的那个噩梦。
我嘴里说着没事，打开房门走出去。
我还得确认一下现在是不是在梦里。
外面天气很好，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我看到街口有七八个人，吃完了早饭在那聊闲天。
又在附近转了转，我终于确认这不是梦，我现在是清醒状态。
转身回家，简单吃了两口早饭，我打算，问问爷爷昨晚和最近村子里的事了。
【爷爷，你现在，能跟我说说了吗？】
爷爷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回答我
【大概一个月前吧，村里不知道谁流传的这句话，天黑之前一定得把门关好，不然就有恐怖的东西进你家，这种说法很快传的全屯子都知道了】
【刚开始，谁也没当回事，但是过了几天，咱屯子杨木匠说他家晚上有点情况】
啥情况？我问到
【哦，杨木匠晚上和他媳妇睡觉的时候，她媳妇忽然从炕上坐起来，指着窗外，说那里有人趴窗户往里看！】
我心一惊，然后那？
【然后杨木匠赶紧去打开外面的灯，又拿着扎枪出去了，他以为是小偷，房前房后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又把邻居都叫起来，大家一起找，还是没找到】
爷爷停了一会，又说道【咱屯供销社你李大姨你记得吧】
我点点头，爷爷接着说
【也是那两天，你李大姨晚上睡觉有人敲门，问是谁，门外回答是她老公公】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问到
【当然有问题，我认识她老公公，那老头死了六七年了】
啊？我的心里翻江倒海一般，这不是和昨晚情况一样吗，死者敲门
这，这是见鬼了！
【供销社小李和杨木匠把各自的事都传开了，咱屯子算炸锅了，每家在天黑之前都把大门关上，也不走动了，整的人心惶惶的】
对了，死人是咋回事，我好像听说，死了几个？
【对，死了两个，算上昨天村西头老太太，现在是三个了】
爷爷拿起茶缸吹了吹气，缓缓的喝口茶，又对我讲到
【咱屯子王老五，生来就彪，还爱显摆，听说这事之后，叫嚣着自己不怕，晚上睡觉他才不关大门】
所以他死了？我又问
【嗯，死了，活活吓死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吓死的！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孙子，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想着你回村待几天也就走了，唉，实在没想到，昨晚，那玩意进咱家了】
他又对我说【你趁着白天还有回城里的车，大孙子，你把行李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吧】
我倒是想走，可是爷爷奶奶这么大岁数怎么办
我说【爷爷，我还是留下陪陪你们吧，要不，你和奶奶跟我去城里待段时间啊，我爸和我姑早就想让你们去了】
爷爷摇摇头，【我们在村里活了一辈子，我也治了一辈子的病，这里是根，我不想也不能出去，我是担心你，孩子，你今天就回城里吧】
我握住爷爷的手，没再说什么，我打定主意，要再村里多待几天，我想弄清楚这事
现在也就刚过早上，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出门看看，无论是村口那帮人闲谈，还是说真遇到个我认识的人，都能打听到一下
我起身刚要往门外走去，又想到了什么
【爷爷，那，死了三个人，村里就没报案吗？】
爷爷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说道
【报案了，但是，活人能管得了这事吗】
走出家门，我在村里转悠了半天，我尝试过去村口那群人那里探听他们谈话，但是他们一见到我过来，马上话就少了，最多也就客气的和我打个招呼，随便哈拉了两句
我见气氛尴尬，待了一会就走了。
咦，傻柱子～
我看到不远处傻柱子晃晃悠悠的走着。
我记得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对了，他好像还说，他知道，他见过！
虽然他有些精神不正常，但我还是决定去问问他。
我在小卖部拿了两个雪糕，快步追上他。
【柱子哥，来，吃雪糕】
他见到是我，脸上露出笑意，接过雪糕，和我道谢。
【对了，你，昨，昨天看到那谁了吗】
他问我
嗯？谁啊，我反问。
【一个，一个女的，她昨天晚上不是去你家了吗，嘿嘿，你没给她开门】
我头皮发麻，你怎么知道！
【我看，看见了】
他昨晚居然在街道上？我再一想，找他就是为了问这些问题的，我问到
【柱子哥，你昨天和我说的那些话，我不太懂，你看到什么了？咱屯子家家户户关大门，到底防着谁进院啊？】
他愣了半天，脸上又露出和以往一样呆呆的表情
【我……我好像在村后河边看着的，一个，一个女的，她说我看见她了，她要来找我，嘿嘿】
然后那？
【然后，然后她来找我，还问我为啥不怕，我不知道我为啥怕她，她啥也没说，就走了】
哦，还有，傻柱子想起什么
【她临走教我几句歌词，还让我在村里天天唱】
歌词？我问到，就是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
【嗯，就，就是那个】
原来是这样，爷爷说村里流传的关门说法，原来是傻柱子开始传的
我问柱子一个重要问题
【柱子哥，她是谁】
柱子摇摇头【不知道，不认识，好像不是咱屯的，你想找她，就去河边呗】
我抬头看天，此时是正午，阳气正盛。
我觉得我要去河边瞧一瞧。
告别了柱子，我往河边走去，那是一条小河，就在村子后面不远，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
很普通的小河，周围是几趟树林子，我记得，小时候每到冬天，我和小伙伴就会到这玩，溜冰，打雪仗，还有滚冰，就是在冰面上打滚。
我正回忆着，耳边传来说话声
【你是林海仙？是吧】
我转过头看去，居然是昨天那个漂亮姑娘
【啊，你，你好，是我】
见到漂亮女生和我打招呼，我有点紧张，我又问了
【对了，你怎么认识我，咱俩小时候一个班？】
她淡淡一笑【嗯，我见过你小时候，可能你现在不认识我了吧，我昨天看你就眼熟】
【啊，这样啊，我也看你眼熟，这些年我在外面上学，没咋回屯子，你那？】我对她说道。
【我啊，一直在村里，没怎么出去过】
她说她没怎么出去过，我不太信，她的气质，不像是在村里没出去过，更像是在外面看遍世界的。
她又说【你是在上大学吧？放假了？】
【哦，不是，我都毕业了，回来待几天】我赶紧回答。
【怎么一个人来河边了】她又问
我支支吾吾，好一会也回答不上来。
怎么说？说我听了傻柱子的话，来这找个女人？
等等！
女人？柱子说他在河边看到一个女人，那我面前站着这位……
该不会这么巧吧。
她看我半天不说话，笑到【哈哈，怎么了，我现在回村，你回不回去】
正合我意，我现在想回村里，不想一个人单独面对她，哪怕她很漂亮
我俩结伴而行，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小时候的事
记得柱子说他看到那女的不像是村里的，而我旁边这位，不仅我看着眼熟，她对我们小时候的事也很了解
唉，真是草木皆兵，过于敏感了，我在心里笑话自己
不一会，我俩就走到爷爷家门前
【那我就先回家了，改天见】我说道
好的，她摆摆手，然后离去
我也摆了摆手，转身往里走
对了，我居然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知道我叫林海仙，我却没问她的
下次见面吧，问问她，或许，再加个微信什么的
我走到院子中间，奶奶从屋子门前也走到我这。
奶奶盯着我问了一句让我脊背发凉的话
【大孙子，你刚才自己在外面，和空气说话那？】
这！难道奶奶没看到她？还是。。。
我含糊的解释道【一个小时候的朋友，可能刚才让门口大树挡上了，你没看见她】
嘴上这么说，但我的心里却有另一种恐怖的想法……
我马上进屋，看屋里除了爷爷没别人，问到【爷爷，你早上说死了三个，除了王老五和那个三太奶，还有一个是谁啊】
我的心直跳，我怕爷爷说出那个人。
爷爷疑惑的看着我【是个村里的光棍，怎么了？】
哦，那没事了，看来不是我想的那样。
夜晚，我静静的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白天的那个女生。
她太神秘了，我以为只是个儿时玩伴，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而且今天我俩说的一些小时候的事，差不多都是关于我的，或者是村里的一些事，她没怎么提到她自己。
我到底在哪见过她那？我越想越乱，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我的思绪被牵引到小时候，我八岁上的小学，小学班里孩子们的面孔，在梦里是那么清晰，我找了找，没有她。
我的记忆飘啊飘，飘到了小学之前，幼儿班的时候，还是没有她。
我的记忆又往前飘，我有点害怕了。
再往前是什么时候？
人类一般三岁之前的记忆，自己根本记不得了。
梦里画面显现，是村后边的小河，冬天，河面结冰，家人抱着我去河边玩。
那年我三岁，是二十年前的记忆。
我被抱在怀里，眼珠转啊转，直到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看到了那张脸……
我忽棱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我看到她了！那个紫色裙子马尾辫的女生，我白天还和她聊天，晚上她出现在我梦里
那是二十年前的记忆，但是她的样子
居然一点没变！！！
原来我三岁的时候就见过她了，我说怎么会有眼熟的感觉。
（更新中……）
我们老家有个规矩：女子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必须由同姓未婚亲戚陪睡。
我有个小姑，人漂亮性格也好，我一直偷偷喜欢她。
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从城里回来帮忙，结果爸妈让我去陪她睡觉。
我不肯答应，小姑就比我大两岁，我又喜欢她，这孤男寡女睡到一起叫什么事啊。
但爸妈说村里的规矩必须遵守，否则要出大事。
我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小姑的婚房。
小姑很通情达理，她知道我害臊，就说：“这明天一早我就出嫁了，心里紧张得很，根本睡不着，你就在这个屋里陪我聊聊天说说话。”
她已经穿上漂亮的嫁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胭脂香，一双大眼睛被红烛映得晶莹剔透，特别漂亮。
我看得呆了，连忙说没问题，你想聊多久都行。
然后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二半夜我就撑不住了，小姑让我到床上躺会儿。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也困了，就在我身边和衣躺下。
结果她这一躺，我反而精神了，毕竟旁边就睡着个大美女，哪个单身汉受得了啊。
结果我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推门，推门的声音很轻，像风吹似的。
小姑醒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谁啊？”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又尖又细，仿佛老鼠成精的声音：
“我是你的情郎，来娶你过门的！”
我一下就精神了，因为小姑的未婚夫我见过，是个精壮汉子，说话根本不是这声儿。
再说了，这三更半夜，怎么可能是来娶亲的？！
但小姑却仿佛被抓住了魂，她坐到镜子前就开始梳妆打扮，含红纸，戴凤冠，准备嫁人。
我拉住她，说门外那人肯定不是你未婚夫。
但小姑不听，偏要出门，力气还大得很。
为了不让她出门，我只好用毛巾把她手脚绑了起来，用被子把她盖住。
我走到门口，大喝一声：“你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冒充她未婚夫！”
门外那人一听屋里竟然还有个男人，吓得逃跑了。
但我没有听见脚步声，而是一阵狂风。
我拿着棍子守在门口，直到第二天公鸡打鸣，我爸妈把门打开，告诉我：“你小姑的未婚夫，昨天晚上喝酒喝高了，摔下山坡死了。”
我吓得浑身发抖，小姑直接哭成泪人。
那昨天敲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2、
喜事直接办成丧事，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小姑由我妈陪着在屋里休息，其他亲戚坐在屋外商量该怎么办。
大家的意思是：既然人已经死了，不行就把礼退了，当做没有这回事。
小姑这么年轻漂亮，不应该当没过门的寡妇，应该找个好人家托付终生。
结果到了晚上，屋外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唢呐声。
仔细一问，竟然是男方家来接亲了。
可这未婚夫都死了，接什么亲啊？
我跑出去一看，外面一匹高头大马，后面拉着棺材，棺材上扎了一个小纸人。
我真是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阵仗，就跟其他亲戚拦着，不让他们进屋。
这时媒人出来了，她告诉我们：“你们家闺女跟他们家少爷那是在赤大仙面前拜过的，虽说少爷命短，但这门亲事还得继续，否则赤大仙怪罪下来，咱们两家可要遭殃。”
我心想哪有活人跟死人成亲的道理，但爸妈和其他亲戚一听赤大仙的名号，就把我拉开，然后请男方的人进屋吃喜事饸饹。
我不明白，但妈给我说：“天大地大，不如赤仙大，你小姑今天必须得嫁出去。”
他们给小姑盖上红盖头，送到门外坐上八抬大轿，然后把棺材上的那个小纸人也取了下来，跟她放到一块。
锣鼓一敲，唢呐一响，这场诡异至极的婚礼就开始了。
（未完待续）
正月十五的晚上，我回了头。
身后的大帅哥冲我笑，说我要找到工作了。
我喜出望外，正要问是什么样的工作，那人消失了。
奶奶呀，我在鬼节回头，遇到大好人了啊。
一
我叫悠悠，一个天生的倒霉蛋。
就在我第二十七次面试失败之后，我打算找个庙去拜一拜。
可是走到庙门口，便被劝回了。
「施主，今天寺庙维修，还请先回吧。」
和我说话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双眼看着指尖，态度十分真诚。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拜一拜，我最近真的太倒霉了。」
「今日真的不方便，还请回吧。」
小和尚的语气没了刚开始的柔和，眼神带着冷漠。
没有办法，我只好离开。
在确认小和尚回去之后，我又绕到了寺庙后面。
就像给菩萨磕个头，怎么就这么难？
可是刚接近靠近寺庙的竹林，就听见里面的人在嚷嚷「方丈，这经诵了三百遍，怎么这钟上的裂痕还是这么重啊？」
「还不是怪你们心不诚！现在，把庙里所有的人都叫过来，给我诵经。」
嚯，什么好经，设定这么神奇？
我刚要爬到寺庙墙头上看看里面的情况，手机忽然「当啷」的响了一声。
我这个人胆子大，今天却怪的很，这手机的提示将我吓了个哆嗦。
「丫头，今天七月十五，日落之前一定要回来啊！」
发消息的是我邻居家的奶奶，奶奶一直独居，因为我帮过几次忙，所以和我关系比较好。
让我来庙里拜拜，也是她的提议。
一时间我有点为难，庙在郊区，回到我住的地方要两个小时。
刚才和小和尚磨蹭太久，太阳已经西斜。
再不回去，就真的晚了。
寺庙里面的诵经声音响起，磅礴有力的感觉让我一阵恍惚。
鬼使神差的往前迈了一步，落脚时脚尖却绊了下。
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呜呜呜，我最近真的太惨了。
在地上揉了揉脚腕，第一次起身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扯我。
明明是正常的天气，我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抬头看了看竹叶间的太阳，只觉得奇怪。
再次用力起身，终于成功了。
紧赶慢赶，回到市区的时候，天还是黑了。
或许是被寺庙后山的风吹了，整个后背一直觉得冰冰凉。
一会儿一定要和奶奶讨碗姜汤喝喝。
或许是七月十五的原因，今天的大街格外空旷，十子路口有人烧纸的火焰闪闪烁烁，我不禁加快了步子，还是钻在被窝里实在啊。
就在快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悠悠是吗？」
我在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怎么还会有人认识我？
我刚要转头，忽然响起奶奶的警告「深夜行路有人叫你别回头，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凉意窜上头顶。
「悠悠，我是昨天你给我投简历的公司负责人。」
简历？工作！
我一个猛回头，对着对方就是一个90度大鞠躬。
「面试官你好，我是应聘者悠悠。我出生于……」
「你的简历我看了，明天就来上班吧。」
「好的！谢谢您的认可，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身前半天没有回应，我抬头一看，只见街道空空荡荡。
多年后的我想起这一天，依然觉得害怕。
找工作这件事，真的不能着急，一定要走正规平台。
否则你绝对不知道，自己应聘进了什么公司。